生命的碰撞

編者按:作者在南非的這段經歷,不僅改變了他們自己的生命,他們在大陸不少地方做的見証,也引起強烈反響,已有數十人因而決志、信主。

文/李立成、王敏、李鍾誠


母親篇

2005年2月27日,在常人看來再平常不過了,但對我和我的家人,卻是一個終生難忘的日子,也是改變我們全家生命的日子。

晴天霹靂

上午9點多鐘,我在家中突然接到在南非求學的兒子鍾誠打來的越洋電話。電話裡,傳來兒子彷彿來自遙遠天際的微弱聲音:“媽媽,我出車禍了,全身不能動彈,我快要死了,你快來救救我,我很難受,我要回家……”兒子說到這裡,就斷線了。

兒子的電話猶如晴天霹靂。我馬上按兒子打來的電話號碼打回去。這次接聽電話的,是兒子的老師。由於語言障礙,我們交流起來有些困難。老師說他們已經在醫院,兒子現正在搶救室裡,不能接聽電話。只知道傷勢比較重。最後能出現什麼結果,還不得而知。他們都等在外面……

幾個小時後,經多方輾轉得知,我兒子經過會診,要轉到南非最大的一家醫學院才能完成手術。另外,有一個21歲的白人女孩,已經在這場車禍中遇難,另一個白人女孩受了重傷,而在這場車禍中,當時是我兒子開車。

國內下午4點多,我們終於與中國駐南非開普敦領事館聯繫上了。林領事去了醫院後告訴我們,兒子的情況很嚴重,脊椎骨折,其中兩段是粉碎性、壓縮性骨折,盆骨也裂開了,有可能癱瘓,要我們儘快趕赴南非。

我們不知所措,難以用語言表達當時的心情。

去北京簽証期間,我們找了律師,諮詢關於南非的法律。因為南非是案例法,聽說有兩項罪名:一、蓄意謀殺罪,二、酒後駕車超速罪。一時難以確知兒子會承擔什麼法律責任。

作為母親,孩子遇到如此大的事故,可憐巴巴地打電話向我求救,不管有多大的困難,我都應該去面對、也必須面對。我安排好家裡的一切,以最快的速度辦理好出國手續。8天以後,我們夫妻到達了南非首都開普敦。

到機場接我們的,是兒子的同學,叫穆雲飛。和他一起來的,是一位姓吳的律師。這位律師一再安慰我們不要太著急,並且說他會盡最大努力幫助我們,又說教會也會幫助我們。我們聽到“教會”這個詞,感到很陌生,再次問了雲飛,才知道他並不是律師,而是一位牧師。由於太緊張,我們居然把“牧師”聽成了“律師”。

原來這些天,都是教會以及兒子的同學們,在悉心照顧著他。

在兒子的住處住下後,我們早晨、中午、晚上,從住的地方到醫院去,每天要往返3次,90多公里。由於語言的障礙,路又不熟悉,穆雲飛同學每天為我們帶路,一週以後,我們才認得路。

在做第二次手術前,中國駐南非領事館的林領事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,手術後,兒子有可能癱瘓。聽到這個消息,我兩腿發軟,走不了路。兒子還這麼小、這麼年輕,今後怎麼辦啊?牧師夫人和教會裡的人,為他禁食禱告。結果手術非常成功!

猶疑夢中

每當想到我們將要面對在車禍中去世女孩凱希(Cassie)的家人時,我們的心情就非常沉重。吳牧師知道後,邀請我們週日去教堂看看。在教堂裡,聽見大家唱一首歌,叫《這一生最美的祝福》,非常感人:“這一生最美的祝福,就是能認識主耶穌;這一生最美的祝福,就是能信靠主耶穌……”

聽到這首歌,我有一種莫名的感動,眼淚止不住地流。第二天晚上,我在夢裡,不斷地聽到這首歌。早晨起床後,我告訴家人,我在夢裡學會了教堂裡的那首歌,他們不敢相信。我就唱給他們聽……

那種感覺真太奇妙了。雖然牧師講的道,我們不太明白,但我們卻非常喜歡去聽。總是盼望著每週聚會的時間。每個週日我們都去白人教堂,週三去華人靈糧堂教會,在開普敦期間沒間斷過。教會也在各方面,給予我們很大的幫助。

我們就要去過世的女孩凱希家裡了。頭一天晚上,我們吃不下,睡不著,呆坐到凌晨4、5點鐘。不知道等待我們的,將會是怎樣的場面。想了很多很多,把事情想得很複雜、很糟糕。無論他們怎樣憤怒、怎樣責怪我們,我們都應該承受。不管他們怎麼樣對待我們,我們都能理解,因為天下做父母的,失去孩子的心情都是一樣的……

次日早晨,教會的牧師、另外一個受傷的女孩拉娜(Lana)的媽媽,以及我兒子的同學,陪同我們去凱希家。在門外迎接我們的是凱希的爸爸鄧肯先生(Peter Duncan)。我們看見了他那雙悲傷的眼睛,但是,在他的臉上,沒有看到絲毫的憤怒。他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,和我們一一擁抱。

我們走進屋,凱希的媽媽瑪麗莎(Marisa)站在客廳中間,一時我愣在那兒,一步都挪不動了。她卻伸出雙臂走過來擁抱我,長達10分鐘之久。她的手不停地拍著我的肩,嘴裡不停地安慰我說:“這是意外,不要太自責……”

本來,我是想好了許多抱歉和安慰的話。但在凱希媽媽擁抱我的一瞬間,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,什麼話也想不起來、也說不出來,只有眼淚不停地流,只會反覆地對她說一句話:“對不起,真的對不起!真的、真的對不起!”除了這句話,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話語,能表達對他們的歉意和我當時的心情。

坐下來後,凱希的爸爸對我們說:今天你們的到訪,是對我們全家最大的安慰。他並且要我們放心,他們絕不會起訴我的兒子。凱希的媽媽一直坐在我身邊,握住我的手不斷地安慰我。看見她的眼淚在眼圈裡面轉,我心裡難過極了。她告訴我,他們沒有憤怒,只有悲傷。他們跟凱希不是永遠的分離,而是暫時的分開。等他們完全接受了女兒過世的事實以後,他們會去醫院看望我的兒子和另外一個受傷的女孩,並希望他們早日康復……

至始至終,他們都在安慰我們,沒有半句責備的話。這是我們始料未及的,好像我們的角色相互調換了一樣。事後我們得知,他們當天就把女兒的眼角膜和器官,捐贈給了需要的人。

我們真的不明白,本應該傷心、憤怒的他們,為什麼會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待我們?我們好像在夢裡,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一切。因為對常人來說,這根本是不可能的。他們承受了那麼巨大的悲傷,卻用這樣寬容、慈愛的態度接納我們全家。

並且,因凱希父母的堅持,檢察院對兒子“由於個人疏忽造成他人傷亡罪”的公訴罪名,最終不成立。

由於語言的障礙,加上我們沒有太多時間留在南非陪伴兒子和拉娜治療,我們決定帶他們兩個回中國治療。我們心裡始終不夠踏實,凱希家人對我們所做的一切,總感覺像在夢裡,甚至擔心他們會不會反悔。

在離開開普敦之前,兒子在老師和同學的陪同下,向凱希父母道別。凱希的爸爸、媽媽,用寬容的胸懷接納我的兒子,並用手拍著他的頭說:“我們真的為你能夠活下來而感到高興,祝福你早日康復。”雖然他們眼睛裡一直閃著淚花,卻是那麼的慈祥。

後來我們才知道,凱希的全家是信上帝的。他們的這份寬容,這份愛,深深地感動了我們全家。於是,在回中國之前,我們由香港著名的傳道人梁燕城博士帶領,做了決志禱告,歸向了上帝。

傳遞溫暖

我們帶著兒子和拉娜,順利地回到了中國。直到回到中國,我們才算從夢境裡走出來,完完全全、真真實實地相信,凱希一家為我們所做的都是真的。

我也很感謝拉娜的全家,對我們的理解、信任,以及在南非期間給予的幫助,並同意我把拉娜帶回中國治療。他們自始至終沒有責備過我們。拉娜的媽媽要拉娜在飛機起飛以後交給我們一封信,信裡這樣寫:
“親愛的李立成:我願你們一家平安、健康。非常感謝你為拉娜提供的所有醫療幫助……我也希望你能放鬆自己,不要因為鍾誠和拉娜的傷勢,而有太大的壓力……”

回到中國後,我們把凱希父母對我們所做的一切,講給了親戚、朋友們聽,他們也都深深地感動了。大家都認為,信上帝的人能這麼好,那麼,他們所信的上帝也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。就這樣,我們的家人、親戚和朋友共18人,一起信了凱希一家人所信的上帝。

其中一位親友,她以前就住在成都一間教堂的隔壁。40多年來,她幾乎每天都從教堂門口經過,但是一次也沒有進去過。當她聽到我們在南非的這段經歷後,也歸向了上帝。

2005的7月15日晚上,從南非趕來的牧師,為我們18個人施行了洗禮。

受洗歸主後,新的生命、新的動力,在我們的身上慢慢成長。

因為父母沒有錢,一個幾歲的孩子,有病不能做手術,生命一直垂危;因為沒有錢,一個21歲的女孩,被大火燒成重傷後,長達8個月沒有得到應有的治療,以至全身已大面積潰爛,處在極度的疼痛中;也是因為沒有錢,一位80多歲的婆婆,14年前收養了一個被父母遺棄的8個月大的孩子,可現在再也無力養育他了……這些在電視、報紙上看到的,開始深深地牽動我們的心。
我們18個人一起,為那個幾歲的孩子和燒傷的女孩捐了款。因為有了錢,他們的手術和治療很快就跟上了。而那個收養孩子的婆婆,我們經過多方面的打聽後,得知她住在一個非常貧困的山區。我們找到了那裡,給老人送去了一些生活費和孩子讀書所需的所有費用,讓老人能如願地繼續收養那個孩子。

我們做這一切,並不是為了出風頭。是耶穌基督的愛,帶領我們去這樣做。因為在彼此的愛中,我們不僅能溫暖自己的人生,也能溫暖別人的人生。

父親篇

我聽到家裡電話響,是兒子打來的,說出了車禍,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。我趕緊把電話交給他媽媽。得知除兒子本人傷勢嚴重之外,還有兩個同車女孩一死一傷。情況非常嚴重和緊急。

奇怪律師

兒子的傷勢讓我揪心,對事故善後處理更是一片茫然。雖然我對國外的法律並不瞭解,但最起碼有一點是懂得的:作為駕駛者,對乘車人的安全,無論如何都是負有責任的。如果被追究刑事責任,兒子有傷在身,怎麼受得了牢獄之苦?而且又得知兒子的車剛脫保,聽說傷者和死者也沒有任何醫療保險和人身保險。這樣一來,賠償的重擔全都會壓在我們身上。

更況且,還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,去處理這樣棘手的難題。語言障礙、種族歧視、人地生疏等各種劣勢,樣樣都是雪上加霜啊!去了,什麼時候能回來也不得而知……

懷著這種悲涼心態,我們把家裡的各樣事情都安排得很長遠,做好了長時間不能回國的準備。

經過勞苦奔波,我們和兒子的姑姑一起,終於抵達了南非開普敦。來接我們的,是兒子的同學穆雲飛和一位男士。介紹說那是吳牧師,我誤聽成了吳律師。奇怪的是,這個“律師”很熱情地跟我們握手問候,還主動幫忙提笨重的大行李箱。

到了車上才搞清楚,原來不是“律師”,是“牧師”。我腦海裡馬上就想到了外國電影裡面,專門給人做懺悔的神父。心想,現在需要的,是解決問題,而不是懺悔……

到達兒子租住的公寓後,吳牧師對我們說: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,就來找我。”我雖應承著,心裡卻覺得,這不過是客套話。人家非親非故,能來機場接我們已經很不錯了。這種場面上的應酬話,都是說說而已。

我們趕到醫院,兒子還在進行手術。在手術室門外,我們見到了守護他的幾位同學。其中,雲飛的太太李靜跟我們說:“不要太著急,我們和師母(牧師太太)已在為鍾誠做禁食禱告。”我心裡很納悶,什麼禁食禱告?雖然不明白,但我還是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們幫忙照顧兒子。來南非以前真的沒有想到,還有這麼多人在盡心照顧他。

終於盼到兒子從手術室裡被推出來,看到他憔悴的面容,我心疼極了。儘管心裡也著急、生氣,但看到他蒼白消瘦的樣子,只剩了說不出的難過。雖然兒子的手術看上去算順利,但最終能恢復到什麼程度,還難以預料……

何等貼近

接下來,如何面對死者家屬,這問題使我們非常揪心。我們抵達開普敦,對方肯定是會知道的。按國內的常情,他們應該是要找過來的。我們在這裡無依無靠,語言又不通,如果對方真的找上門來怎麼辦啊?我們這邊,在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前,又不敢貿然上門去探望。真的不知如何是好。

可是,過了好幾天,一直平安無事。我心裡開始納悶了,而且更加不安:他們怎麼這麼沉得住氣?是不是要起訴我們了?

牧師來過我家幾次,一再安慰我們:這件事畢竟是個意外。有什麼難處,教會可以幫助你們。聽得多了,我們的警惕性又開始亮紅燈了:都說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,他為什麼對我們這麼熱心?

可是想來想去,也無法判斷。最後,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,去了吳牧師家,結果感受到了非常慈愛、樸實的暖意。憑著直覺和多年的社會閱歷,我意識到,吳牧師、師母是可以信賴的好人。疑慮和戒備之心慢慢放下了,也終於應他們的邀請去了教堂。

沒有想到的是,第一次進教堂,我們就被深深地觸動了。我一直是個很理性的人,很少流淚,也從不信任何宗教。可是當我聽到他們唱那首讚美詩,《這一生最美的祝福》時,竟熱淚盈眶,只覺得這首歌怎麼跟我們的心靈如此貼近、就像寫給我們的一樣呢?

宗教場所,我以前陪朋友去過,可是從來沒有感覺。可這教堂中,連一尊神像都沒有,我怎麼就會這麼感動呢?這首歌的曲調也很普通,怎麼歌詞就那樣貼切地填補了我心靈的空虛呢?歌裡唱的耶穌,這個我從不瞭解的“外國神明”,怎麼就忽然感覺離我這麼近呢?

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,又怕人看見,就盡力地掩飾著。而且心裡有一種由衷的渴望,渴望以後能再來教堂。

第二天,吳牧師開車把我們帶去海邊,請我們喝茶,讓我們放鬆一下過度緊張的心情。在交流的過程中,我們感受到他的友善和真誠,加深了對他的信任。

真誠擁抱

到了開普敦已經快10天了,可我們仍然沒有勇氣去面對死者家屬,就先去探望了那位受傷的白人女孩拉娜和她的家人。他們非常友善,沒有任何怨言。從他們那裡,我們得知了死者凱希家人的一些情況,使我們在面對死者家屬的問題上,多少有了一點瞭解。

但真正要去見凱希家人的時候,心裡還是直哆嗦。畢竟他們的女兒,是在這次意外中喪生的。愧疚和緊張,壓得我們喘不過氣。為了準備這次見面,我們做了很多設想:對方這麼說,該怎麼辦?那麼說,怎麼辦?如果態度不好,又怎麼辦?情緒太激動,怎麼辦?如果他們很冷靜地要起訴我們,又該怎麼辦?……

去凱希家的前一天晚上,我們誰也吃不下飯,在忐忑中,坐到天亮。

第二天,吳牧師和拉娜的媽媽,陪同我們去了凱希家。下車的時候,我心裡很緊張。活這麼大,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,兩腿重得像灌了鉛一樣,邁不動步子。天氣雖然並不熱,汗水卻把我襯衣的前心後背都濕透了。

一下車,就看到凱希的爸爸在門口迎接我們。當他走過來擁抱我的那一刻,我忽然那樣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悲傷和善良。除了不斷地說對不起,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。進到客廳裡,凱希的媽媽也主動上前來,和我們一一擁抱。我們流著淚,不住地說對不起、對不起、真的對不起。但他們反而安慰我們說,請不要太自責,這是意外。

氣氛非常凝重。大概10分鐘後,大家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,在沙發上坐下來。凱希的爸爸對我們說:“今天你們的來訪,對我們全家是最大的安慰。我們沒有仇恨,只有悲傷。”他們的眼睛裡一直閃著淚花,卻始終沒有一絲憤怒,並要我們放心,說不會起訴我們的兒子。

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驚訝之餘,覺得非常愧疚:自己怎麼想了那麼多不該想的問題?而且還一直都是為自己的家人著想,怎麼能把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這真是充分顯現了基督教所說的人的罪性。

我們離開的時候,凱希的父親一直站在門口揮著手,目送我們離去。我忽然覺得他是那樣高大,自己卻是這麼的渺小……

如此善良

那時,我還不知道他們是信上帝的,只是認為這家人的思想境界很高。感動之餘,也長長地暫時舒了一口氣。回到住處以後,我的疑心依然在作祟,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:他們真的不會起訴兒子了?會不會反悔呢?反悔在中國是很平常的事,今天說的話,明天就變,或者這個人說可以了,那個人卻說不行。

兒子的姑姑說,趕緊走啊,早一天離開,就早一天安全。去問問航空公司,可不可以買擔架票?以免夜長夢多。她這麼一說,我心裡又開始打鼓了。

接著又傳來消息,說檢控官已經對我兒子提起國家公訴,有一項新的罪名:由於個人疏忽造成他人傷亡。這個罪名本來是成立的,但終因凱希父母堅持放棄起訴,而使罪名不得成立。這証明他們說話是算數的。我們再次感受到他們的善良和寬容。

為什麼他們會對我們這麼好呢?後來從拉娜的媽媽那裡才知道,他們是基督徒。上帝真是偉大!從上帝而來的愛也真是超越人心所想!在凱希父母的身上,我們真實地經歷了上帝的大愛。

吳牧師到我家裡來,帶領我們一起查考福音書,並送我們聖經。信主之後,我們才知道,人都是非常軟弱的,如果沒有上帝的愛來引領,沒有人能夠有凱希父母這樣無條件的接納、寬容和愛人如己的品格。在凱希父母的身上,我更是真實地經歷了上帝的大愛。在開普敦,我們毫不猶豫地相信了耶穌。

回中國後,親朋好友看到,我們憂心忡忡的去,平安喜樂的回來,都不敢相信事情會這樣順利,這樣的感人肺腑。正是因為這樣,我們全家及親友共18人,一起受了洗!

兒子篇

意外車禍的一幕幕,驚心動魄,至今仍然歷歷在目。

恐怖一幕

當天凌晨2點鐘,我與拉娜,還有凱希,駕車往回家的路上行駛。下高速公路時,車突然失去控制,撞上了路邊的綠化帶。隨著一聲聲碰撞的巨響與尖叫聲,我的頭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。我暈了過去……

醒來時,我趴在方向盤上面,車側立著。坐在旁邊副駕坐上的拉娜已經不見了。我立即想到汽車可能會著火燃燒起來,就試著推了一下車門,沒有能打開。駕駛座外面是一堵牆,所以我只得從副駕駛座位的窗戶往外爬。當爬離距車一米左右後,就再也爬不動了。

忽然聽見拉娜哭著叫我的名字,隨著聲音望過去,才發現她坐在車旁邊的地上,雙手捂著腿。再看,原來車側立著停在一堵工廠的牆面前。大概半分鐘後,一位南非男子,從馬路對面跑了過來,問我們的情況。我用盡全身力氣,從兜裡掏出電話,讓他幫忙叫救護車,卻發現電話屏幕已經裂開了。

他用他的手機,給最近的一家醫院打了電話。我沒看到凱希,就趕緊請他幫助尋找。我彷彿看到那人跑到牆邊往裡望,埋頭不斷地嘔吐。我感到事情的嚴重……

這時警察和救護車也陸續到了現場。從救護車下來幾位護士和醫生,把我和拉娜用擔架抬上了救護車。我心裡很害怕,從來沒有過的害怕。而讓我更恐慌的事情發生了,從救護人員談話中,我得知凱茜希經去世了。

天啊!我該怎麼辦?怎麼辦啊?我呼求上帝,我只有求神來幫助我。我開始在心裡禱告,平生第一次這麼渴望能夠從神那裡得到幫助。

兩次手術

我全身顫抖,被送到醫院時,已經是凌晨3點左右。在等待各種檢查時,我躺在醫院過道的病床上,望著天花板,沉浸在恐懼、寒冷與疼痛中……

茉莉(Merlye)老師和雲飛、李靜等同學,趕到了醫院。他們趕緊幫我與家人聯繫,和醫院交涉。打通家裡電話後,我哭著對媽媽說:“媽媽,快來接我回家,我太難受了、太難受了。我要回家……”

當天下午,中國駐南非領事館的林領事,到醫院來看望我。他與我家人聯繫,並幫助他們辦理相關手續,給予了很大的幫助。

在我家人趕到開普敦之前,每天早晨第一個到醫院探望我、幫助我的,是和我一同受傷的拉娜的媽媽琳納娣(Lynnette)。她每天都為我準備食品和需要的東西,送到醫院來,還把我的髒衣服帶回家去清洗。還有我的同學們,都到醫院來陪伴我,為我煲湯,為我做所有的事情,精心地照顧著我。

開普敦靈糧堂的吳牧師和師母,經常到病床前來為我禱告。師母還為我禁食禱告。他們也帶著教會的弟兄姊妹,來到病床前為我禱告,並在床前唱讚美詩,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上帝的愛與我同在。

由於我的傷勢較重,經過多方會診,把我轉到開普敦最大的UCT醫學院。3月8號,我要接受非常大的手術,我是多麼的盼望家人到來啊!可是,當我被推進手術室時,我的家人還未能趕到。同學們把我送到手術室的門前。我拉住他們的手不肯放開,心裡也不知道這次手術是吉是凶。我閉上眼睛,在心裡不停地呼喚上帝:神啊,救救我吧,求你保守手術一切順利,讓我能夠再見到我的家人。

那天李靜姊妹等為我禁食禱告。手術後,我在半昏迷中,迷迷糊糊睜開眼睛,看到了我的媽媽和家人。還聽到媽媽對我說,兒子放心吧,手術非常成功,我們都已來到你的身邊了。事後我才知道,醫院告訴中國領事館林領事,手術之後我有可能會癱瘓。

後來的第二次大手術也非常成功。我深信這完全是神的看顧。

巨大代價

躺臥病床期間,我每天都在為該怎麼面對凱希的家人而發愁。車禍的那一幕幕,常常浮現在我的腦海裡。我非常內疚,同時也覺得對不起她的家人,這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。我真的沒有勇氣,面對所發生的這一切。

在我萬念俱灰時,吳牧師、師母及弟兄姊妹們為我禱告,給了我很大的鼓勵,讓我有力量去面對這一切和今後的人生。

5月1日,我鼓起勇氣,在茉莉老師和雲飛同學的陪同下,去凱希家,見她的父母。讓我非常非常震驚的是,他們不但沒有責備我,反而關心我的傷勢。他們眼眶中的淚水和親人般的問候,是那麼的慈祥,更讓我無地自容。

以前我根本無法真正領悟,耶穌所說的愛與謙卑。然而,在凱希父母身上,我体會到了。為什麼要這麼大的代價,我才能明白這個道理呢?

為了更好的治療與康復,家人決定把我和拉娜帶回中國療養。離開開普敦,飛機起飛的那一瞬,看著這個城市,我心裡酸酸的,難過極了。我以前從沒有想過,我會帶著這樣一段痛苦的經歷離開,我的生命會這樣改變……

一生平安

在中國治療的一年當中,經歷了很多不順利。比如2005年夏天,由於天氣非常炎熱,拉娜腿部傷口發炎。如果感染到小腿骨,後果將不堪設想。經過很多家醫院專家的會診,在袁醫生果斷做了正確的清創手術後,才終止了傷勢的惡化。事後,袁醫生及他的家人也受到感動,成為了虔誠的基督徒。

我和拉娜的傷病逐漸康復,2006年4月,我們返回南非開普敦,並去看望了凱希的父母。他們依然是那麼和藹可親,對我們還是那麼的關心。他們說,見到我們能夠恢復得這麼好,從心裡為我們高興。

看到兩位老人眼睛裡閃著淚花,平常愛說話的我,在這個時候語無倫次。我只能在心底,默默地祈求神給他們一些安慰和喜樂,求神保守他們全家人,一生平安。

附:李立成和王敏夫婦致凱希父母的一封信

親愛的彼得、瑪麗莎:

我們寫這封信特別問候你們和你們的家人!

去年,我們離開開普敦時,沒有來得及對你女兒的意外離世,再次表達出我們的歉意。同時,也沒有及時地對你們的寬容,表達出我們的謝意與感動……

回到中國後,每想起去年的那次車禍,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的清晰。我們為凱希的去世倍感哀痛,也為我們兒子過失導致的這個意外,感到非常的內疚。

這個意外的車禍,給我們全家帶來了很大的改變,也給我們身邊的親朋好友帶來了很大的改變──因此事,我們共有18人,在同一天接受了洗禮,歸向了上帝。

我們全家在南非感受到你們的愛和寬恕,是非常非常深刻的,令我們刻骨銘心、終身難忘;並且,得到教會的弟兄姊妹如此多的幫助,也都是出乎我們意料的。

當初,在往南非的路上,我們一直在想,怎麼解決這個困難。我們最主要的想法,就是如何保証兒子的安全,和怎麼減輕及解脫法律上的責任。

我們這些自私的動機,都顯露出人的罪性。相反,你們失去了寶貝女兒,卻用安慰、寬恕來包容我們。對待同一件事,你們的不同態度,讓我們認識了你們所信的上帝,因為在你們的身上彰顯出了上帝的大愛。

上帝透過你們,給予我們全家極大的恩典,讓我們感受到他是真實存在的,他的愛是博大、信實的。雖然以我們的背景,相信耶穌是有些困難的,可是上帝藉著你們的愛心和寬容,引領我們進入他的國度,讓我們嘗到了愛的滋味……

親愛的彼得、瑪麗莎,我們期待在南非與你們見面,好跟你們分享更多,並且還要到凱希的墓前,表達我們全家對她的哀痛和深深的思念。同時我們也很希望你們能到中國來做客。

再一次表達我們全家對你們的深深敬意。

衷心祝福你們全家:平安健康!主恩常伴!

主內
立成、敏
2006年4月29日

作者夫婦現居中國大陸,為民營企業家。